一段时间以来,大厂裁员成为标配。受内容行业不景气影响,那些在大厂就职的内容生产者也成为被裁的对象,他们大多是数年前从传统媒体中走出的媒体人,在内容平台兴起的时候成为互联网大厂的雇佣兵,为平台开疆拓土,构建了当下的内容生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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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,他们中的一些人迎来了退场时刻。过往,裁员事件是他们报道的事件和指点江山的素材,现在,他们成为了这股浪潮中的主角。
01
6月28日,北京一夜暴雨。当天,腾讯新闻的好雨知时工作室的员工接到通知,因“业务调整”工作室整体撤销。这个打造出《十三邀》《和陌生人说话》《我的时代和我》等知名视频节目的工作室,在北京雨季来临时,倒在互联网裁员潮中。
一直以来,腾讯新闻能在众多资讯平台中脱颖而出,和它注重打造精品原创内容不无关系。这些内容的生产制作采取工作室模式,最初腾讯新闻旗下有四大内容工作室,分别以节气命名:好雨知时、谷雨、立春、小满,后又增加夏至和毛豆工作室。六大工作室各自深耕社会人文视频、纪实、文娱、财经、资讯等内容领域。
好雨知时工作室架构撤销后,并未通知员工去留问题。一位员工表示,大概率会被裁员,但不排除有转岗的活水机会。工作室的一些项目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胎死腹中,相对较为优质的项目则转到腾讯其它部门,例如由腾讯网副总编辑李伦主导的《十三邀》早已划到腾讯视频旗下。
受伤的不止好雨知时工作室,据内部员工透露,拥有“贵圈”等栏目的立春工作室虽然保留了架构,但整个组除了组长之外全部被裁。此外,其他几个工作室也均有不同程度的裁员。
一位腾讯新闻内部员工告诉路姐,这些工作室生产的内容更注重口碑和影响力,因此投入较大,在降本增效的大环境下,从公司角度对于养内容原创团队这件事,越来越觉得奢侈。
在此之前,腾讯新闻已有无处安放这些内容工作室的迹象。最初这些内容工作室大多没有营收上的考核压力,但越往后越严格,对项目商业变现能力要求逐渐提高,收入和成本的比例要达到一定标准才能启动项目。部分项目从最开始要求盈亏平衡,到后来逐渐要求成本营收比例达到1:2/1:3/1:5。
但原创精品内容在市场上本就处于悲哀境地,大部分项目甚至自负盈亏都难以做到。
除了几大内容工作室,腾讯新闻其他部门也有不同程度的调整,一位被裁员工告诉路姐,空置的工位明显多了起来,连食堂都比以往冷清。
此前,网上已经有关于腾讯新闻大裁员的传闻,一种说法是此轮优化会从1000人裁至800人,今年还将进行第二轮优化,人员将进一步降至500人。另一种说法则更为耸人听闻,若公司经营不理想,人员将会最低缩编至100人。
多名腾讯新闻的员工表示公司内确有此传闻,“已经被传闻裹挟着焦虑和担忧,怕做不好业务,下一个就是自己。”一位被裁的员工说,“在接到通知时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。”
02
往前推15年,传统媒体的余晖尚在,媒体人身份大多还与编制挂钩。当时门户网站鼎盛,但由于没有采编权,平台上的内容大多还是从报刊、电视台、广播等传统媒体采买内容,虽说平台之间也是流量之争,但终归是以优质内容赛马。
变化发生在2014年前后,今日头条携算法攻城略地,成为实施降维打击的三体人,而此前微信推出的公众号也已经初具影响力。互联网迎来自媒体时代,信息总量倍数增长,传统媒体加速走向衰落。此消彼长,大批的媒体人从传统媒体中出走,投入腾讯新闻、今日头条等内容平台,亦或是凭借多年的媒体资源,进入互联网大厂做公关。
这其中不乏有成为互联网公司的关键人物的媒体人,如腾讯新闻前负责人陈菊红、腾讯网副总编辑杨瑞春等,她们都曾是在传统媒体中历练多年的资深媒体人。
腾讯新闻内容工作室架构也正是在这一时期建立,几大工作室几乎网罗了各领域最有经验的媒体人,也正是由于有这样一群人的加入,让腾讯新闻在各大资讯平台中,一直以深度原创内容而著称。即便如今,以今日头条为代表的算法驱动平台对人性穷追猛打,腾讯新闻的内容优势依旧能帮助其占据行业第一的位置。
今年5月,腾讯新闻管理层进行了新一轮的调整。在担任腾讯新闻负责人一年后,王诗沐被调整到其它业务线。在加入腾讯之前,王诗沐曾担任网易云音乐与网易美学负责人,加入腾讯后,在内部孵化了电商拼团平台小鹅拼拼和NFT平台幻核等项目。接手腾讯新闻后,王诗沐在内部推动数据化、算法推荐改革,将用户增长和用户时长作为平台首要目标。
而这一年的改变似乎没能挽回颓势。去年,腾讯媒体广告收入同比下降7%,今年第一季度,同比降幅来到了30%。当然,这个结果不能完全归结于腾讯新闻“改革失败”,更多的是整个行业的不景气导致。
据腾讯新闻官方声明,此次负责人调整后,腾讯新闻将坚持精品新闻资讯的定位和发展战略,加大力度升级内容和产品,打破算法驱动、竞争用户时长的行业惯性。
看上去腾讯新闻在算法和内容徘徊后又回到了原点,但是在王诗沐转岗的同一天,腾讯网总编辑贺国帅,副总编辑马腾和杨瑞春也同步卸任转岗。而结合近日几大内容工作室的大幅裁员,腾讯新闻在声明将“以内容为王”后,又对这些媒体人完成了背刺。
03
很难说互联网内容平台让媒体人生存的更好或更坏。从某种程度甚至要感谢它们,在传统媒体式微后,这些大厂让媒体人享受到近十年的欢愉时光,拿着远高于传统媒体行业的工资,不用完全靠搬砖码字为生。
内容人的生产很难带来直接的商业变现,且极容易沾染拖稿的毛病,这显然不是老板眼中“合格”的打工者。但在行业迅猛发展时期,大厂不在乎这些细节,愿意供养着这些媒体人。况且在早期中文网络一篇荒凉的时候,他们也确实为平台开疆拓土,构建了当下的内容生态。如今他们完成了历史使命,是时候领着“N+1+2”的佣金退场了。
目之所及,整个内容行业在向下,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,这些被大厂裁下的媒体人该去向哪里?哪些公司又能雇得起这些长时间被“高薪豢养”过的媒体人?
一位从大厂毕业的编辑告诉路姐,他已经找了半个多月的工作,联系上了不少公司,但没有一家有意愿的聘用。他曾经在南方某杂志工作多年,后进入大厂,从大厂毕业前综合各项福利薪资可接近30k。
在媒体行业,30k几乎可以算作一线员工的顶薪,但这在大厂却不算什么。路姐与一位自媒体老板聊了聊,他说最近几天确实接到多个大厂裁下的前媒体人投来简历,这些人无论从业务能力和资源都足够胜任所需岗位,但老板却一一婉拒了他们,原因很简单:
“我开不起他们工资。”
经历过传统媒体和大厂的历练,从年龄上看,这些媒体人已经步入中年。中年失业,是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。
媒体人要开始学会过苦日子了。上个月媒体圈流传最广的故事是,某知名地产企业公关、前资深媒体人,为了删一篇企业负面的稿子,大晚上跑到某公众号负责人所在小区,在负责人门口守了一夜。又是下跪又是威胁,骂完脏话转头又道歉。据传是接到了领导的死命令,不删稿,工作就没了。
曾经的无冕之王,背上房贷车贷后也开始卑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