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坂幸太郎：这样一想，心情好多了
早上通勤来到公司，我的刘海被汗水打湿，一缕一缕黏在额头上。我一边擦汗一边在心里怒喊：
热——好热——
为什么这么热！
(相关资料图)
依稀记得在我的童年时期，夏天是没有这么热的。
脑海里悠闲暑期的具体画面是在家里吃着西瓜，看着动画片，吹着电风扇。
只有在很热很热的时候才需要打开空调。
而现在，不开空调已经活不下去了，因为每一天，都很热很热。
在这种天气，卖空调变成了相当重要的职业。有时候甚至可以救人一命。
01
伊坂幸太郎的小说《SOS之猿》的男主角远藤二郎，就是以卖空调为生的家电量贩店店员。
当远藤二郎接到孩提时代憧憬的异性之一打来的电话时，他的第一反应是：
“是想买家电吗？”
嗯......好像也没什么不对。
不过时隔二十二年打电话来，她并不是为了买家电。而是想请远藤二郎帮忙做上门辅导的心理咨询。因为她的儿子成了蛰居族。
“我只是一个家电量贩店店员，来买空调的人才是我的顾客。因为无法忍受炎热夏夜，推开了家电量贩店大门的，才是我要服务的人。而且，我也不上门。”打工人远藤二郎的第一反应是拒绝，就像突然被给到了工作任务的我本人。
不过她找到远藤二郎并非没有原因。他确实有一个副业，但并不是心理咨询。远藤二郎想要告诉她自己离谱的副业让她彻底死心。没有想到对方率先开了口。
“二郎，其实你在做驱魔师吧。这倒也可以说是上门服务的心理咨询师呢。”
这种感觉就好像，刚要使出一个必杀技过肩摔，却意外地被对方先下手，摔了个狗啃泥。从未想过的解读......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对？
就这样，远藤二郎开启了卖空调顺便救人的充实生活。
让空调拯救高温，让驱魔拯救在上班和上进之间选择了上香的年轻人。
《SOS之猿》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，无厘头又天马行空的故事。毫不相关的人物、脑洞大开的设定、出乎意料的伏笔，让读者永远猜不出下一步。时空错乱，虚实混杂，一切看似毫无章法，但当接口被连通，故事就如烟花般绽开，这是一场无与伦比的精彩冒险。
如果只能用一个词形容这本小说的话，那这个词一定是“有趣”。
但除了“有趣”以外，这些无厘头的情节下藏着更多值得讨论的东西。
02
“SOS 好像是 Save Our Ship 的缩写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那时我还不懂英语，看到这些字母不禁失去耐性。
“意思就是‘救救我们的船’。取首字母就变成了 SOS。”
“救救我们的船？”
“或者是 Save Our Souls。”
救救我们的船—
救救我们的灵魂—
“SOS”的意思是“救救我们的灵魂”。
这是一个有关人与人之间相互救赎的故事。
神父会意，说：“你是想说，他们为了引起我的注意，假装被恶魔附身？”
“对。”我点头，“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多大程度上有意为之。但我能感觉到，他们的家人都十分爱戴您，渴望得到您的关注。”我想，他们就像为得到亲人朋友的关怀而四处惹是生非的不良少年。
洛伦佐的父亲没有训斥我，也没有嘲笑我，点头说：“也许有这么一面吧。自我吹嘘、沽名钓誉、嫉妒、孤独，这些东西本质上可以用一句话表达。”
“一句话？"
“请看看我。”
“请看看我。”
即使你知道我是在自我吹嘘，我是沽名钓誉的，我感到嫉妒与孤独，也请你看看我。
这是精神困顿者的无声呼救，被小说家以轻柔的笔触写下。伊坂幸太郎敏锐的视线下是一片柔软的空地。他捕捉到了在社会飞速旋转的齿轮中正在坏掉的人，试图去看到他们，理解他们，而非把坏掉的人像螺丝钉一样刨除。
小说里提到蛰居族这个社会问题时，有一段关于“闭门不出的人是否真的想要被别人关心”讨论。
“但我想象过自己待在昏暗的房间里不出门，有人在门口跟我说‘今天天气很好哦’的场景。”
“你会高兴吗？”
“我会很郁闷。”我不禁笑出声，“可如果连这种烦躁都没有，就只剩孤独了。如果有人能定期在门的另一边跟我说话，我一定会感到安心。”
我又想起洛伦佐父亲的话，“虽然不能确定被恶魔附身是不是真的，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—不可让他们孤身一人。”
是的，千万不能放弃。
虽然有人和我说话会让我烦躁，但我也不想孤身一人。
这样别扭又细微的情绪，被准确捕捉到并认真地对待。
这里的世界像是一个乌托邦，每个角色都保持着内心的敏感与柔软，不对他人的苦难视而不见。
“让我看看你”，就是这个故事字里行间的回答。
03
但拯救他人的人也并非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，他们同样面临着内心的烦恼与煎熬。
辛波斯卡《在一颗小星星下》里有一句著名的诗：远方的战争啊，原谅我带花回家。而伊坂幸太郎也有着相似的表达，不过他作为小说家用了一种故事性更强的方式来表述。
世上明明有那么多痛苦的人，我怎么还能在这里悠闲地画画？一旦这个想法开始扎根，我就再也无法拿起画笔。
到处都是在哭泣的人。人们都在发出 SOS 求救。可我只能堵上耳朵，因为我什么忙也帮不上。如果无力感是从天而降的一场大雨，那么我早已浑身湿透。
是的，就算想帮助别人却也什么都做不了。无能为力就是绝大多数人的现实。
共情能力太强，就更容易因他人的痛苦而陷入无尽内耗。
当我们反复为此挣扎时，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呢？
借着神父之口，故事给出了这样的答案：“你一直苦于无法拯救发出 SOS 的人。但是，你不觉得能够听到这些信号，就已经是一种拯救了吗？”
能共情、倾听他人，已经很了不起了。不要责备自己的无力。
关于《SOS之猿》，伊坂自己是这样说的：人类是多么无能为力的啊，每天看看电视就知道。但我想给大家瞧瞧，就算如此无力的我，也能借着一只丑丑的猴子、一则荒谬的预言、一些破绽和偶然，完成一些事。
在这个故事里你时常能看到一种天真。就像是一个孩子，偷偷观察着成人社会。幽默、搞怪、无厘头，是他与世界和平共处的方式，是消解严肃与悲伤的策略。他为悲伤的歌词谱了一首欢乐的乐曲。
成年人眼中无聊枯燥的日常，孩子能看见齐天大圣孙悟空从天而降。成年人感到无能为力的悲哀，孩子能怀揣勇气去创造另一种结局。
当我们都渐渐成为麻木的大人时，小说家提醒我们去看到那个不无聊的，不严肃的世界，在故事里，平庸的我们仍然可以去成为一个英雄。
“空调可以拯救他人。简单点就好。我就在卖空调。”
能将某些人从生活之苦中解放出来。
这不是很棒吗？
我只是在做我能做的事。
*除书籍实拍图以外图片均来自Unsplash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