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呼和浩特市一带,还生活着大量满族群众,这里的方言也是挺有意思的。


(资料图片)

康熙雍正年间,清廷对西北用兵,满族将士陆续进入呼和浩特市,乾隆年间驻防右玉的八旗官兵部分迁居到呼和浩特市,因此也形成了满汉混杂又带晋西北口音的“此地话”,当然也有不少满语词汇。

比如,夸赞“这个娃娃长得很敦实”,满语“阿克敦”是指人长得挺壮实,满汉合一成了“敦实”;再比如“八洞”,是指地上的深坑,这个词儿就来自满语,原指大石头,引伸为地上的坑;“喝上温突水了”,“温突”满语是指不冷不热的水;“红麻肉棍”,是满语“胡来混”的音转,意指赤身露体;“这可拉下糊糊了”,意指闯下祸了,满语原指“酒糟”,后来泛指闯祸;“这个娃娃毛糙的”,满语“毛糙”原指笨拙,延伸为毛手毛脚的意思;“这个人咋糊里八都的”,满语“阿里八图”原意是做事不利索,后讹为“糊里八都”,指办事情糊里糊涂,用此地话说就是“甚也闹不机迷”。

我的家乡在托克托县团结村,打小好多此地话耳熟能详,我不知道这些带着山西味的词汇是源自满语。小的时候常听到女人们骂他们的男人“窝脓格几”的,是嫌自己的男人没本事窝囊,“窝脓格几”满语原意是小东西,后来指做不成事的人,就是此地话说的“甚也挛不成”。在此地话里“窝脓格几”还有推不在人前头的意思,就是“死狗扶不到墙上”的意思。

在土默川一带,一个人脸皮太厚就会被人说“这个人咋这么白了”,这个“白”也说成“贫”,“这个人贫的”,就是恬不知耻的意思,满语里“白”是“贫说白道”的意思,后来衍生出不知羞耻的意思,就是此地话讲的“白眉醋眼”或“白眉疏眼”的意思,这个人的举止行为让人反感。

有好多化作了家乡方言的满语,听起来是那么地走心,使我想起了我生活的那个村庄和已经远去的父母和长辈,他们曾用这些词汇教育或夸赞过我们。

“不要穿的黑死烂干的”,“黑死烂干”满语就是衣衫褴褛的意思;“有点骨气,不要让人黑眼”,“黑眼”是满语“哈眼”的音转,原指放荡女人,后指被人鄙视、瞧不起;“你咋这么蜡塌了”,满语“蜡塌”原指迟钝,后泛指不干净。“勒特货”满语是呆笨的意思,此地话是说穿得不整洁的人;“那个家伙真是个圪出老财”,“圪出”满语意是“刻薄”的意思,引申为吝啬的意思;小时候大人老让我们“杀格”饭菜,就是吃光剩余饭菜,有些村子叫“格杀”,这“格杀”满语原指鸟兽的残食,后衍化为吃干净。有的村子也说“把饭扎格了”,这“扎格”满语原意是吃食东西,后来延伸为把饭菜吃干净的意思。在土默川好多村里,现在好多人还把筵席上整理下来的饭菜称为“扎澄(音dèng)”,和呼和浩特市新城区的满族群众的说法一模一样。

熟悉的乡音里居然有这么多“风搅雪”般的词汇,就像家乡的二米饭那样适口,就像回荡在阴山脚下黄河岸边的爬山调一样。

当年山曲儿随着走西口的人们进入黄河对岸,于是阴山南北响起了爬山调,爬山调多为一人演唱,赶车的、放羊的、耕地收秋的……都可以一展歌喉,歌声里的方言洋溢着黄河东流水一般的美。

我小的时候听人唱控诉财主的歌,“老毛驴跌在卤汤锅,财主舒服的脱了骨”,这是啥意思?后来知道“卤汤”是指煮肉的汤,“脱骨”是形容太舒服的此地话。“半碗黑豆撒河头,年年起来挨(音nāi)鬼头”,我不知道“挨鬼头”是啥,父亲告诉我是借高利贷的意思。“黑夜盘肠白天气”,这“盘肠”是失眠的意思,“气”就是生气……这些曲儿里的语汇,是山西或陕西的走西口先辈们传下来的。

听着这些亲切的方言土语,我体会着祖辈们的朴实情怀;听着这些“风搅雪”的词语,我遥想着先人们淳朴的交往。

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他们在交流中孕育出了这让人陶醉的方言土语,使得大青山南麓的这片故土变得有情有义,当这些遥山远水的乡音变得越来越亲切时,你才知道无论你走多远,活灵活现的幸福就在你童年时的乡土里,有声有色的情感就在你改不了的乡音中。

殷耀 (作者系新华社内蒙古分社副社长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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